“叮铃铃铃铃铃——”
复古的放学铃声响起，好似夏日也回到了很久以前。酷暑的炎热尚未散去，即使是傍晚，依旧让人难以忍受。
学生们陆陆续续离开学校，相当一部分人仍旧留下参加社团活动，而升学在即的高三学生则几乎全部选择了早早归家复习。
放学路上单独一人的情况还是比较少见的，多数人都会选择三五成群，或是成双成对。
少女步履轻盈地走着，晚风轻轻吹拂着她的长发。她突然转头问向并肩的少年：“陈假假，你会去海电科技对吧？”
这对于高三生而言是最常见不过的话题。升学在即，难免不舍，如果是投缘的好友，想要去往同一所大学再正常不过。
然而再正常的问题，反复提起也会让人起疑，少年白了她一眼：“秦大侦探，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？这个问题这几天你都快问烂了。”
少女只是笑，并不说话，可眉眼间的笑意像是道尽了青春的全部美好。她是很漂亮的，尤其在笑的时候，连少年也不愿久视。
以往他都给了肯定的答复，可这一次态度格外认真，回答也与之前不同：“我肯定尽力去啦，可你这几天问了这么多次，我感觉或许会出什么意外也说不……”
他敢说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回答一个重复多次的问题，可回答还未说完，少女就阻止了他。炎炎夏日，她的指尖却是微凉，让他不能，也不愿再说。
“我宣言，陈假假一定可以跟我一起考上海电科技。”
少女斩钉截铁地说道，如同在宣读真理。
少年没好气地笑道：“真理宣言不是给你这样用的吧，而且要宣言的话，至少把我的名字念对啊！”
他清楚如果是真的真理，那么少女所说的真的会变成现实。像这样开玩笑性质的宣言当然做不得数。
两人之后也没有再谈论这个话题，一路闲聊着走到了车站。两人同行就到此为止，之后要分别前往不同的候车口。
“那么就这样，明天见啦。”
“嗯，明天见。”
少女轻轻摆了摆手，却没有动的意思。少年望了一眼，有些疑惑。
这时少女向前一步，将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。十五公分？十公分？少年瞬间宕机的大脑已经无法概算了。他闻到少女身上淡淡的清香，目光游移，想要掩饰自己的慌乱。
少女近距离地盯了一会，忽而展颜：“我改主意啦，晚上再联系。”
说完，少女便转身走向了候车口，只是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她的味道。
少年忍不住出声：“秦楚……”
可叫出少女的名字之后，便再没有下文。
其实真要自己说，也没办法说些什么吧。
少年这样想着，走向了另一侧的候车口。悬浮列车安静地驶来，缓缓停下，车身表面不断播放着广告，几乎占据了全部的视野。悬浮列车虽然方便快捷，可这投放垃圾广告的缺点实在是扣分项，让人的候车体验相当糟糕。
这是这块大陆最繁华的城市，无数的悬浮列车在地下穿行，无处不在的信息屏播放着垃圾广告。这座城市有人高居云巅，也有人低入尘埃。可更多的是扎根于大地之上的微草，不甚起眼，却已成原。少年不过是其中再普通不过的一员，一个会因学业苦恼，会为升学制定计划，会在休息日与挚友外出玩闹的高中生。
车门打开的声响中断了少年的胡思乱想，人群朝着并不宽敞的入口涌入，他便也随着人群上车。好在车厢里本来并不拥挤，甚至还有空着的座位。队伍前列的少年赶紧挑了个空位坐下，尽管左右都坐着人，但也比一路站着要好太多了。
少年本打算在行车途中复习一下自己最不擅长的历史，委实是自己特别难记住一些知识点，只能下苦功夫，秦楚怎么帮他补习都没用。
“是……陈非真没错吧？”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。
突然被陌生人叫出名字，陈非真下意识地看过去，才注意到左手边坐的是一位老先生。他侧过头注视着陈非真，神情温和。
陈非真这时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违和感，老先生身着考究的服饰，将一头白发梳得整整齐齐，坐姿优雅而得体。陈非真不知道该怎么说，但就是感觉这样的人不应该坐在这车厢里，更不可能会认识他。
见陈非真不解，老先生缓缓说道：“你应该很奇怪为什么我会认识你吧？嗯……我是陈望，也就是你父亲的同事。虽然是初次见面，但是不得不说，你跟你父亲年轻时长得真像啊……好俊的小伙子。”
只这么一段话，陈非真的脸色就阴沉下来。他听到了最不愿意听到的，有关那个人的消息。那个在他还年幼时就远离家人，十多年来不曾在他们母子面前出现过的家伙的消息。
晨星看到陈非真的表情，反而有些放心了。如果他听到关于父亲的消息就像陌生人一样才是最难处理的，还能生气是好事。
他收敛了笑容，正色道：“我这次来，是要告诉你一件事，顺便带一样东西给你。”
不知何时，一封文件已经放在了陈非真的手边，他拿起看了看，是关于一家店铺的转让证明。其上印刷的陈望二字格外刺眼，又有些陌生。最开始的冲动过去，他已经不想起身离开这节车厢了。他更想知道为什么陈望身为父亲，要离开家人那么久，连见上一面都不肯。而母亲谈论起他时，脸上洋溢着的笑意又是为什么。
晨星稍稍停顿，接着说道：“我几番考虑，还是决定见上你一面。首先，你的父亲在一次秘密行动中不幸牺牲了。你手中这份文件，是他在最后一次行动前交给我的。很多事现在不能由我告诉你。我只能说你的父亲，从真正知晓他的刻印开始，一生都背负着巨大压力与责任，为了这个国家献出了自己的全部。他为了保护你们不受到危险，便选择了远离你们，刻意不相见。”
说到这里，晨星忍不住笑了起来：“说来好笑，其实你父亲偷偷来看过你好多次，只不过不敢跟你见面，就只能每次回来向我们炫耀。那应该是他最开心的时候吧。”
陈非真感觉脑子里乱乱的，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，却又是无言。难过吗？有一点吧。有多么伤心痛苦吗？好像也没有。晨星老先生的话轻飘飘的，没有什么抑扬顿挫，连带着话里的内容也没有实感。父亲的容貌早已在时光的冲刷下变得模糊，可是从前没有，以后也不可能再见了。
就那么危险吗，连见上他们一面都不可以。就那么匆忙吗，连一句永别都说不上。就那么……壮烈吗……
他自己都没有注意，手中的转让证明已经被捏得微微起皱，指节也已泛白。此时，陈非真对父亲一直以来为之努力的事物产生了强烈的求知欲。也许是想要更了解这个男人，也许为了求一份心安。但是他想要知道的，绝对不仅是晨星所说的这般模糊不堪的描述。
“总之，这份文件是你父亲最后交给我的，希望你今天可以去看看。明天我会再见你一面，到时……也许就可以告诉你一切了。”
陈非真就这样靠在座位上不发一言，直到起身将要下车时，他还回头看了一眼。晨星仍旧坐在座位上，一切也并不是他的幻觉。
少年抿紧了嘴，手中还捏着那份转让证明。尽管一切都还不曾改变，但他隐隐有种感觉，可能自己的未来将要变得面目全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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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陈非真走远之后，晨星才问向隔了一个空位坐着的青年：“你觉得他怎么样？”
青年扶了扶眼镜，语气坚定：“完全不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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